凌迟

别骂我 我小学生

凄美地

旅行家x出版社编辑

ooc  高甜




1.


西双版纳的风景一直很好。好到袁一琦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背着爸妈瞒着姐姐姐夫背上背包一头扎进去。热带雨林的自然景观让打小在川蜀之地长大的袁一琦流连忘返。



大袁一琦五岁的姐姐在炎热的夏季不远万里的从广州赶到西双版纳抓那个惹人担心的弟弟的时候,袁一琦正抱着摄像机躺在一大片橡胶树下。



袁一琦躲在树荫下举着单反拍天,许杨玉琢就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旁边,热带雨林特有的鸟类盘旋在空中,翅膀振的许杨玉琢脑袋发懵。单反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响了好一会,袁一琦才从地上爬起来,臭屁的摆弄着手里的单反。



“怎么样?拍的可以吧。”



许杨玉琢看都没看敷衍的点点头撇一眼晒得黝黑的只剩两排白牙,浑身脏兮兮头发还翘着的弟弟,下一秒就连人带包的把她抓回广州。



张昕把早上打着哈欠一脸不情愿泡的加奶咖啡放在袁一琦面前,一面收走许杨玉琢刚喝完的咖啡杯,一面抱怨着咖啡不能加奶。



袁一琦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摆弄着手机,下一秒就被张昕踢一下小腿。



袁一琦大叫着,从椅子上弹起来。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几天前袁一琦在西双版纳一直趴在她身边的小松鼠。



张昕点点咖啡示意袁一琦喝下,又悄悄指了指后面,用唇语说着你姐来了。



袁一琦一把抓起桌上的咖啡灌进嘴里,小孩跳脚般喊着这实在太苦了。许杨玉琢拍着脸强迫自己清醒顺便白一眼趴在桌子上没骨头似的袁一琦,你姐夫已经给你加奶了。



夏季的广州燥热的不行,三十五六度的高温像乌云一样压在袁一琦身上,用她的话就是十顿美味的早茶都治愈不了现在的炎热。袁一琦她抱起姐姐姐夫养的约克夏,残忍的伸出在西双版纳天天搞植物粗糙的手摁在小约克夏头上,狠狠的蹂躏起来。



许杨玉琢气的一巴掌拍在袁一琦脑门上,从弟弟手里抱过自家小小的可爱的约克夏。



“麻烦袁少爷上楼换衣服。然后带上你的单反。”



袁一琦被许杨玉琢从沙发上拽起来,一路拖到房间门口。袁一琦站在巨大的里面镜子前面,摆弄了好几个姿势,才满意的点点头带上透明护目镜看也不看被搞得乱七八糟满地衣服的房间。



“你这是要走秀?”张昕忙里偷闲从厨房钻出来,手里还拿着半根胡萝卜,看一眼穿着花衬衫破洞牛仔裤带着透明护目镜挂着富士复古相机的小舅子一阵无语。



许杨玉琢挎着小包,一身漂亮的连衣裙走在前面。袁一琦急匆匆踩着刚买的蓝丝绸追上去,嘴里还塞着刚出门时从桌子上顺的小饼干。鼓鼓囊囊的嘴一张一合,还顺手抹一把从嘴角蹦出来的饼干渣子。



广州早晨的太阳烤的沥青路发热,烫的袁一琦像脚底塞了俩火球一样不安。袁一琦拍拍噎的发慌的胸口,口齿不清的问。



“去哪啊?”



如果可以,许杨玉琢发誓,真想把倒霉弟弟塞回小姨的肚子里回炉重造让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嫌弃的拍拍身上被袁一琦喷的饼干残渣。



“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你姐夫认识的出版社编辑刚好过来出差,你不是天天鬼喊着要当旅行家吗?”




2.


插在蓝色营养液里的花被精致的摆在桌子栏杆的伪草坪里。穿着黑色燕尾服一本正经的打着红色小领结的钢琴师端坐在四四方方的琴凳弹着《Autumn whispers》。



打着领带,穿着白衬衫的服务员走到桌子前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玫瑰花。他微低下头看着沈梦瑶,细细询问来点什么。



“来杯拿铁和卡布奇诺。”沈梦瑶伸出细长的手敲敲桌面,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再来块提拉米苏和一个芒果班戟。”



张昕是沈梦瑶在咖啡厅认识的朋友。那个瘦瘦高高还有点黑的女孩子喜欢拿着相机到处探店品尝不同口味的咖啡。张昕操着带点粤语的普通话端着咖啡坐在沈梦瑶旁边。两人一见如故聊到咖啡店打烊,张昕才歉意的拿着相机匆匆离开。



沈梦瑶老早就听过张昕口中的小朋友。白白净净,爱吃甜食,不喜欢上课喜欢到处乱跑还梦想成为旅行家的小朋友。



风铃挂在咖啡店门口,字磨得快看不清的牌子竖在门口。袁一琦指着店门口快露出砖头的墙皮,龇牙咧嘴的问许杨玉琢从哪找来的土不拉几的咖啡店。



许杨玉琢一巴掌拍在袁一琦背上,深吸几口气然后抓着袁一琦推开咖啡店的门。



几乎在风铃响起的一瞬间,沈梦瑶就站起身来冲许杨玉琢打招呼。许杨玉琢抓着袁一琦落座在沈梦瑶对面。



卡布奇洛连带着提拉米苏和芒果班戟被推到许杨玉琢和袁一琦面前。许杨玉琢端起杯子连喝一大口才指着袁一琦对沈梦瑶说。



“我弟弟。刚从西双版纳抓回来。”



“这是沈梦瑶,是出版社的编辑,你喊她瑶瑶姐姐就行。”



许杨玉琢拿过芒果班戟推到袁一琦面前,袁一琦摘下透明护目镜往许杨玉琢手里一塞就拿着木质小勺子埋着头挖上面的芒果肉。听到许杨玉琢的介绍才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向沈梦瑶。



“姐姐好。”奶油抹的袁一琦脸上手上到处都是,“我叫袁一琦,我想成为旅行家。”



古铜色的金属勺子拿在手里顺时针搅着拿铁,来自江南水乡特有的上海闲话软软糯糯刺激的袁一琦直挠耳朵。



沈梦瑶放过手里那杯被搅得乱七八糟的拿铁接过袁一琦从脖子上摘下来的富士小相机翻着照片。她点点屏幕赞赏的砸吧两下嘴然后抬头望着许杨玉琢。



“羊姐,小朋友有这个天赋哦。”



袁一琦大快朵颐的残食完芒果班戟又从姐姐爪子里夺过半份提拉米苏。顺利的从坐在对面带着金丝眼睛看起来温婉漂亮的编辑姐姐手里拿过联系方式就一脸兴奋的跑去外面买可乐。



许杨玉琢约的咖啡店在老巷子里,袁一琦把花衬衫袖子往上卷上两卷抱着从巷子口老爷爷那买的冰可乐猛吸两口,然后才等在门口一蹦一跳的等着许杨玉琢回家。



再一次拉进关系的时候是在除夕夜。在经历过无数次逃跑被抓之后,许杨玉琢终于忍无可忍的和已经结婚的伴侣把自家倒霉弟弟扭送回四川。



小麻烦鬼袁一琦坐在行李箱上晃着两条瘦的只剩骨头的腿,嘴上还嘟囔着让张昕推的快一点这样才有风的感觉。



张昕好脾气的推着行李车加快腿上的脚步终于在小麻烦鬼拿着机票站在登机口笑的眼睛快没了的时候上松一口气。



上海是不允许放烟花的。哪怕是那种小小的仙女棒也不可以。沈梦瑶坐在书房里,耳边是空荡荡客厅传来的春晚的声音,手里无聊的翻着昕羊家的小朋友发来的旅游邮件。



天才准旅游家在附件上用小学生字体歪歪扭扭的写着新年快乐,还顺便附带了达芬琦在旧一年贡献的最后一幅画作,用蓝色笔画了一个炸弹。



在外面春晚传来的最后一分钟倒计时时,沈梦瑶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响起来,点开来就是穿着黑色毛衣手里拿着仙女棒笑的眼睛都没了的袁一琦。



袁一琦拿着仙女棒站在院子里,冻得两只手在搓搓,她心里数着秒数,终于在还剩一分钟时打响沈梦瑶的手机。



“沈姐不要说话!你快看!我给你发烟花看!”袁一琦把仙女棒凑到屏幕前,嘴里飞快的说着话。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沈梦瑶靠在椅背上看着远隔千里的袁一琦拿着仙女棒,嘴里轻轻的应和,“新年快乐,小旅行家。”



“对了,袁一琦,那个蓝色的小炸弹是什么意思?”



站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的袁一琦气的乱蹦,她拿着手机拉近了镜头凑到上面气鼓鼓的说,“拜托沈姐,那不是炸弹,那是元气弹!是我给我粉丝起的名字。你不是我第一个粉丝吗?本大画家的画就送给你了。”



喧嚣过后归于平静的上海还带一点躁动,来自新年的。外滩挤满了年轻人散落一地的气球被报复性的挤爆伪造出鞭炮的声音。沈梦瑶揉揉太阳穴把手机再一次放回架子上,手指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小小的丑丑的蓝色小炸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才是元气弹呢,小朋友。”





3.


再一次在深夜处理完小旅行家偷偷摸摸背着爸妈跑去敦煌莫高窟拍回来投稿的壁画时,沈梦瑶瘫在椅子上狠狠伸个懒腰。



书房里那个新买来的架子上堆满了小玩意,土的掉渣的画作,小小的丑丑的自己捏的泥人底下还歪歪扭扭写了沈梦瑶收的大字,从西安买回来的兵马俑,甚至还有一本仓央嘉措的诗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总背着爸妈跑去外面偷偷玩耍的小朋友老淘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再通过顺丰千里迢迢的从四川寄过来。每一次的快递里总有一张袁一琦对着镜头比耶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永远都是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



沈梦瑶总是拿过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在收藏夹里。



许杨玉琢上一次感受崩溃还是十五六岁的袁一琦一个人偷偷跑去西双版纳,人生地不熟还是个未成年,急得许杨玉琢立马从广州赶去西双版纳。而这一次感受崩溃确是听说袁一琦赶去上海后再也没了联系。



“瑶瑶,你能帮忙找找琦琦吗?”许杨玉琢胳膊夹着手机歪着头急匆匆的对手机那头一头扎在书房的人说。



上海的深秋冷的出奇,巧的是台风也在深夜光临上海还带来了他的好朋友暴雨。十几级的狂风大作,卷的路边灌木丛东倒西歪。如瀑暴雨倾斜,在沈梦瑶出门的一瞬间弄湿了她的衣服。



车灯在深夜地下车库打开,雨刮器高速运转,沈梦瑶坐在车里理着袁一琦去的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



出版社的大门口蹲着一坨不明物体,袁一琦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在出版社的台阶上,瘦的没几两肉在成年的第二天就兴冲冲的跑去在手臂上纹了一串数字和英文的胳膊时不时的抬起来摸一把被雨水冲的看不清东西的脸。



车灯在袁一琦身上闪了几下,接着又进入漫长的黑暗。袁一琦始终像只鹌鹑缩在台阶上瑟瑟发抖,下一秒就被几近暴力的拉起来,再一把被拽回车上。



沈梦瑶烦躁的扯下因为走的太匆忙来不及摘下的金丝眼镜,下一秒就把毯子盖在瑟瑟发抖的袁一琦身上。



“嗯嗯,羊姐,找到了。没事的,嗯嗯,我会的。”沈梦瑶拿过手机看也没看缩在毯子里安静乖巧的像只刚睡醒小豹子的袁一琦,冷静的回完许杨玉琢的电话就随手把手机扔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开车。



沈梦瑶家还挺漂亮,看来是一个人住。袁一琦砸吧着嘴猛灌一口姜汤暗自窃喜的打量房子给出奇怪的评价。



暴雨冲刷过得衣服滴着水,从客厅到浴室,沈梦瑶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看一眼被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喝的干干净净的碗没说话,只是擦擦头发横一眼披着毯子蹲在地上扣手的小旅行家。



“去洗澡。”



水声稀里哗啦跟着窗外风声暴雨声一起。车开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把周边大大小小的打卡点甚至是虹桥机场都跑遍还是没人影,沈梦瑶气的一拳砸向方向盘。



当沈梦瑶开着车到处乱转悠的时候,突然在出版社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一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沈梦瑶试着用闪光灯闪了两下,才确定那个在雨里缩成一团不敢乱动弹的小屁孩是自己一直在找的。几乎是暴躁的推开车门又暴躁的一把把人拉回车上回家。



浴室的门被打开,散发着热气的袁一琦赤着脚从里面走出来,她小心翼翼的看一眼沈梦瑶,手还紧紧的攥紧浴巾衣摆,“沈姐,我穿啥啊。”



“放客房床上了。”小旅行家的声音顺利把沈梦瑶从沉思中拉回来,她盯着袁一琦的背影盘算着如何找她算这笔偷偷跑来上海还不与大家联系一个人躲在台阶上淋雨的账。



袁一琦捏捏小老虎的尾巴,臭屁的对着镜子扭两下屁股,尾巴也跟着动了几下,看的袁一琦直乐呵。毛绒绒的老虎爪子拖鞋套在袁一琦脚上,几乎在刚走到客厅的一瞬间就被眼神定住。小老虎不安的站在原地脚下不自觉的画着圈圈。



“为什么跑到上海不跟我说?”



严厉的声音吓得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老虎一阵委屈,“想,想给你个惊喜。但是,但是,手机丢了。”



小老虎结结巴巴的说完理由,下一秒就被拉进一个温柔的怀抱,沈梦瑶把袁一琦死死禁锢在怀里,她脸埋在袁一琦肩头,“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袁一琦贪婪的闻着独属沈梦瑶的香味,顽劣的拿小老虎尾巴蹭蹭沈梦瑶,“沈姐,你收到我的照片了嘛?”



沈梦瑶松开死死抱着的袁一琦,点点头。“比耶有点幼稚啊,小朋友。”



袁一琦嘟囔着什么鬼你才幼稚,刚洗过还滴着水的头发蹭湿了沈梦瑶的胳膊,她站起身拿过毛巾盖在袁一琦头发擦着。



小老虎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沈姐,你知道那句诗意思嘛。”



“哪句?”



“哎呀,就是世间安得双全法。”袁一琦急吼吼的拉开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下一句是不负如来不负卿。”



袁一琦的眼睛有星辰,每一次张昕喝完最新的咖啡时不经意的聊起自家小朋友的时候都这么说。袁一琦哦,每一次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眼睛总有星星,亮晶晶的。沈梦瑶每一次拂过袁一琦寄来的照片时,也总能看到眼里的星星。而现在,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小朋友看着她说不负如来不负卿。



“沈姐!我认真的!不负如来不负卿!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诗,是我的……”沈梦瑶伸出手指轻轻抵在袁一琦嘴唇上,堵住小老虎喋喋不休的话语。



她揉一揉擦得半干的脑袋,站起身来把湿漉漉的毛巾扔到脏衣篓里,“知道了,很晚了该睡觉了,女朋友。”





4.


天蓝色加上淡紫色的请帖被小心翼翼敲上火漆印,袁一琦嘚瑟的举起亲手敲章的第一张请帖,她一直称这种颜色为天空之境。



沈梦瑶曾在她打开画图软件一点点找颜色的时候问过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那时候的袁一琦臭屁的指着天蓝色加淡紫色,天空之境啊,听名字就觉得是个梦幻的世界,你难道不觉得吗?



“顺丰到付。一共22,微信还是支付宝?”带着黑色顺丰快递帽子的小哥露着笑脸敲响许杨玉琢的家门,单手拿上文件袋。



带着粉红色兔子帽的许杨玉琢伸手捏捏顺下来到脸两旁的兔子腿在付完钱关门的一瞬间翻了个美女白眼。



张昕狗腿子般跑过来接过许杨玉琢手里的快递麻利的开封。一张请帖,明晃晃写着袁一琦和沈梦瑶的大名。



快递包装袋被随手扔到茶几上,鸳鸯听到响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迈着小短腿扒拉着张昕的花裤子。许杨玉琢弯下腰抱起小约克夏,听到张昕的话气得揉起约克夏的狗头。



“袁一琦真不愧是你舅舅,都说外甥像舅,外甥像舅,你舅还真是个狗。连个快递都是到付。”许杨玉琢把鸳鸯从怀里放下顺便拍拍它的小屁股让它快跑。



店里的婚纱华丽富贵,看的袁一琦每一件都想把婚纱扯下来套到未婚妻身上。跟在前面摇摇晃晃左摸摸右摸摸小朋友身后的导购员抱着一堆衣服差点累的趴下。



几平方米的试衣间挂满了衣服,沈梦瑶小心翼翼提着白婚纱前面裙摆走出来就看到穿着卫衣牛仔裤挂着一堆花里胡哨项链的袁一琦对着自己两眼放光。



“好看吗?”骄傲的姐姐伸出手往看呆的小朋友眼前一晃,就看到小豹子流着口水呆呆的点头。袁一琦上前一步抱住沈梦瑶,“好看!”



婚礼的那天,袁一琦一直都觉得是那一年最好的,不,应该说是袁一琦二十岁以来最好的一天。那天晴空万里,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家里摆在房间门口极大的镜子面前站着摆弄着胸前藏青色领带的袁一琦。下一秒就趴在门口可怜兮兮的求张昕。



张昕站在门口为难的看看房间里关着的穿着白西装的袁一琦,只说了一句就让等的百无聊赖的袁一琦彻底蔫了。



琦崽,你姐说了,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



再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袁一琦躺在床上,气的抓起身边许杨玉琢放在袁一琦床头的小羊公仔狠狠往地上一砸。什么封建迷信思想!你就是故意的!要报复我当初顺丰到付。小朋友躺在床上嘟嘟囔囔,觉得不解气还站起来狠狠踹向躺在地上孤苦伶仃的小羊公仔。



许杨玉琢站在沈梦瑶身后为她理了最后一遍凤冠,又将凤簪慢慢点缀到凤冠上,沉沉的凤冠压的沈梦瑶抬不起头来。大红嫁衣上精细的穿在沈梦瑶身上显得格外好看。



“花烛之下,乌纱绛袍,凤冠霞帔,好不气象。”许杨玉琢站在身后,掐着嗓子打趣沈梦瑶。“解下了这金花八宝凤冠儿,解下了这云霞五彩帔肩儿,都送与沈家小姐妆台次,我甘心倒做了梅香听使。”



沈梦瑶望着梳妆台里的自己突然记起那年万圣节,袁一琦穿着白西装不安分的坐在凳子上看自己在她脸上写着一串日文,小孩子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被自己一巴掌拍在腿上再也没有乱动过。



公司万圣节活动结束的时候西方白西装富二代小吸血鬼黏到东方大家闺秀身上,絮絮叨叨指控张昕跟自己穿一样的大红嫁衣,小吸血鬼气的跺脚,狠狠剥一块捣蛋大家得来的糖蹭的自己一身红色,才听到一句东方美人说的将来要穿着大红嫁衣给她的承诺。



“宝扇迎归日,榴花插木檐,人真冰玉耦,爻应凤凰占;凉月笼新簟,青山拂晓帘,百年方共尔,应不愧鹣鹣。”



赞礼人高声贺喜,在一轮接一轮的灌酒中,袁一琦踉跄的走向她的新娘。





5.


“妈咪妈咪,然后呢然后呢?”缩小版的小老虎睡衣套在抱着奶瓶的小豆丁身上。小豆丁一个劲的扒着旁边大人手里捧着的厚相册。终于,在小豆丁不安分的扭动中,袁一琦手里的相册摔在地上,小豆丁手里的奶瓶也被碰掉。



奶浩浩汤汤洒了一床,袁一琦忍无可忍的把小豆丁从床上拎起来往门口扭扭车上一塞,然后一脚踹出卧室。



“然后就有你了啊。”



曾经的未来小旅行家变成了旅行家,打小就不安分的袁一琦抱着相机背着双肩包跑遍了大江南北也拍遍了大江南北。也终于在小豆丁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扛起了责任。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带着金丝眼镜时不时揉揉酸痛的眼角的袁一琦长舒一口气,一脸求表扬的举起手里画满鬼画符的纸,“叫袁嘉然。”



卧室里开着暖灯,沈梦瑶靠着床头潦草的翻着手里那本新华字典,终于在蓬头垢面一脸得意的袁一琦将纸递过来的时候敲在她的脑袋上。“这首诗是从水、陆、空三个角度来描绘宾客们初饮、宴中、酣饮时的形态。 怎么,你是希望圆满以后能争战酒桌是吗?”



床边搭的木头小床上,乳名叫圆满的小豆丁砸吧着嘴巴笑眯眯的看着为自己定大名的父母,下一秒就进入梦乡,只是小手还含在嘴里。



沈梦瑶拍着圆满的小屁股,悄悄的把小手拿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前两章不是均以游鱼起兴,用鱼、水象征宾主之间融洽的关系,宛转地表达出主人的深情厚意,使全诗处于和睦、欢愉的气氛中嘛。再说了,在《说文解字》中可说了,嘉,美也。然,烧也。”



“不过这个然解释倒不好。不如古文中的解释好。”袁一琦拿着纸盯着睡得正香甜的小豆丁和轻轻哄她的妻子乐了。“姐姐你觉得呢?”



“我要让我们圆满成为最幸福的小朋友。”



袁姓旅行家是这么说的。当然如果袁姓小豆丁不抢自己老婆的话更好。



袁大旅行家记得圆满小豆丁蛮烦的,打小就喜欢跟她抢老婆。



圆满穿着小老虎睡衣抱着小奶豹赤脚站在床上叫嚣。“袁琦琦!那是我妈妈。我要跟我妈妈睡觉!”



穿着大老虎睡衣的气的跳脚,又忿忿不平的跟在小孩子屁股后头捡她扔在地上的玩偶,然后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忽悠还没有幼儿园文凭的小屁孩。



“谁说那是你一个人的妈妈了?”



“再说了,你这么大的小孩子就应该自己睡才对。”



“不然洋洋姐姐肯定会嘲笑你。”



“袁嘉然羞羞,这么大的小孩子了,还要跟妈妈一起睡觉。”



“丢不丢人。”



袁一琦靠在门口,扮着鬼脸嘲笑站在床上才到她胸口的小豆丁。



圆满看着嘚瑟的妈咪,气的把小豹子玩偶一个回旋就直直扔到袁一琦脸上。袁一琦接住小豹子顺势一躺赖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沈梦瑶从洗漱间出来就看到母女俩一个站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对峙。



“怎么了这是?”沈梦瑶挑眉,暗暗叹口气。



圆满小豆丁看到妈妈来了,立马从床上爬下来绕过躺在地上的袁一琦直直扑进沈梦瑶怀里。



“妈妈,我要跟你睡!”



“不行!”还不等沈梦瑶回答,炸毛的豹子一瞬间从地上跳起来拒绝。“我不同意!”袁一琦叫嚣着,然后把小老虎从漂亮的女人怀里揪出来一把扔到床上。



“你是大孩子了。”



“再说了哪有小朋友还赖在妈妈怀里长不大的?”



“可是我还没有上幼儿园!”



“洋洋姐姐说可以!”



沈梦瑶只是在一旁笑着看着母女俩的争吵,然后才点点圆满漂亮挺拔的小鼻梁,“好,圆满今天跟妈妈睡。”



“把妈咪赶去睡沙发好不好?”





6.


三月底的天明明不冷,甚至可以说是带一点天气慢慢转暖的燥热。刮着万物复苏的春风又下一点淅淅沥沥的小雨,怎么看都是舒服的天气。沈梦瑶赤着脚掀开被子,脸上还带着从睡梦中惊醒的痕迹,她皱着眉头站在窗前盯着楼下。



厌恶的青蛙不分昼夜的趴在楼底下脏兮兮的小水洼里啼叫,恶心的绿豆苍蝇趴在窗户上怎么都赶不走。沈梦瑶拽拽窗帘把夜景挡在窗帘后面才靠着冰冷没一点温度的墙喘气。



“你要去哪里?”



沈梦瑶披着头发赤着脚双手压在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来到背着脏兮兮背包晒得黝黑的袁一琦面前。她俯下身子狠狠的拽住袁一琦的衣领,眼睛发红的死死拽着衣领。“你要去哪?去哪啊。”



袁一琦扔下手里东西把手搭在沈梦瑶手上硬生生将她的手掰下,眼睛赤裸裸的盯着双眼通红的女人然后慢慢看向地面。



“去西藏。去看一看布达拉宫。”



进藏的路不好走。从堆满臭脚丫子味儿的绿皮火车下来就只有从徒步找到驴车。袁一琦靠着手机翻译的藏语和坐在火车上在抽烟口抽着十块钱的雪域时跟着旅人学来的半吊子藏语艰难的沟通。她坐在驴车上,手死死的拽着驴车主人随意搭在车上的木头,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甩下去。驴车上多得是藏人,可什么也没带的旅人是头一个。憋足的普通话夹杂着藏语问袁一琦,你是来参观布达拉宫的吗?袁一琦喘着粗气摇摇头,不是,我来为家里人祈福。



听说虔诚的朝拜者都是一路跪拜过去的。



爽快的藏族人捧着用羊皮做的酒壶豪爽的干上一大口,像你这么虔诚的人现在可不多了。说着将手里的青稞酒递过去。



袁一琦接过酒袋,抿了一口,然后豪爽的闷了一大口青稞酒。酸甜苦辣,青稞酒特有的醇厚刺激着袁一琦久不见水的喉咙,她点点头伸出拇指,奉上第一个这些天来发自内心的笑。



三步一跪拜,等袁一琦拿起手边的红瓶子农夫山泉站在布达拉宫的大广场上的时候,她头上早已经被西藏的土地留下红色印记。她面对着被每个信仰藏传佛教的藏族人一生所朝拜的圣城,她背后是繁华车水马龙的拉萨。



袁一琦眯起眼睛用空着的手背挡一下被太阳灼热的光刺的生疼的眼睛,被太阳烤的干燥的嘴唇慢慢起皮,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垂下手低着头拧开矿泉水瓶慢慢把水洒在广场上。洒在地上的矿泉水倒映着布达拉宫然后慢慢蒸发。



她捧着哈达一步一步走进去。



袁一琦跪在蒲团上,看一眼竖立在大殿威严庄重的洛格夏热慢慢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心里一点点念着。



求求上天了,让我把她找回来吧。我愿意用一生去赎罪。




十五六岁的那只在西双版纳热带雨林的松鼠还在。其实说到底袁一琦也不确实还是不是那只趴在她旁边抱着松子看着黑黝黝相机的小松鼠。圆满穿上可爱的短袖套上带着小恐龙尾巴的长裤被袁一琦长手一勾就稳稳当当骑在脖子上。



袁嘉然皮的劲儿十足十的像极了没长大的袁一琦,她揪着袁一琦衣领两只脚不安分的甩着,时不时还踢在袁一琦胸前,嘴上还喊着“嘚~驾!”来回甩着的脚不轻不重砸在袁一琦胸前,她伸出手微微按住袁嘉然乱晃的脚。



“圆满,妈妈让打个电话回去。”




六月底的上海让娇弱的上海小姑娘直呼燥热,家里的空调忽悠悠的高速运转。袁嘉然赤着脚从原本是袁一琦摆放各地旅游纪念品的屋子蹭蹭蹭跑出来,拿过空调遥控器就一阵乱按。



摊在沙发上划着手机的袁一琦嘀嘀咕咕看着票,靠在柜子旁叠着衣服收拾行李的沈梦瑶站起身来摸一把冒汗的额头。



“真搞不懂你们俩。这么热的天还非要往热带雨林里跑。”



“这要回来还不得是两个黑煤炭?”平时这个点准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沈编辑这时也难得从工作的苦海脱离出来。



戴着小墨镜穿着防晒服的袁嘉然坐在袁一琦花血汗钱买的绿箱子上晃着腿。小孩子彩色的世界从戴上墨镜那一瞬间变成灰色再被一双大手遮住变成黑色。



袁一琦憨笑两声,把手从袁嘉然脸上拿下来,她盯着沈梦瑶的红唇看一会就一手抱起袁嘉然一手拉过行李箱出门了。



“每天一个视频。不许带圆满去危险的地方。还有要记得注意安全。”



袁嘉然很喜欢那只从袁一琦少年时就一直陪她的小松鼠,每一次躺在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撒娇打滚的时候那只漂亮机灵的小松鼠总陪在她身旁,甚至在袁一琦放下相机脱下外套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从泥地里把袁嘉然从泥里捞出来的时候,那只小松鼠也一直站在旁边看笑话。



再一次沈梦瑶不厌其烦的来到办公室外面接通家里那个小麻烦鬼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小麻烦鬼灰头土脸,一头柔软的乌黑长发淅淅沥沥混着泥土黏在圆满白白嫩嫩的脸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没一块地方是完好的。沈梦瑶皱着眉头还没开口指责家里大麻烦鬼没有好好看着小麻烦鬼的时候就听到小麻烦鬼哭天喊地的声音。



“妈妈!妈咪说要收拾我,她说要把我拎到外面不要我了!”袁嘉然捧着手机一脸抽泣的看着视频里的人。



沈梦瑶看着站在圆满后面把外套裹在圆满身上的袁一琦叹口气,“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啊?”袁一琦从袁嘉然身后探出脑袋吐吐舌头,“明天就回去啦。”



“姐姐,我想吃鱼。”



袁一琦眨巴着大眼睛装出卖萌的模样看着对面手机挂断电话的字样松口气,她点点袁嘉然的鼻子松口气。“不许闹腾,不要跟妈妈告状。不然真的不要你了。”

 




7.


不然真的不要你了。



袁嘉然,我不要你了。



袁一琦再一次从噩梦里惊醒,她猛的从床上坐起就像噩梦循环,也只有这一句话永远都在梦里出现。



十五六岁背着背包到处乱跑的小年轻从不会觉得西双版纳的天有多热。十五六岁的袁一琦每一次都把背包上的矿泉水晃得叮铃啷当然后一头扎进西双版纳人来人往的街头。二十五六十岁的袁一琦还是背着她那跟着她身经百战的背包抱着袁嘉然走在人来人往的西双版纳街头。



西双版纳到底是个旅游胜地,来来往往倒除了小商小贩没几个本地人。本地人都穿着带着民族特色的衣服挑着竹筐占据一个最好的地方把竹筐放在地上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大声吆喝着。



袁嘉然死死拽着袁一琦的手,眼睛左看右看。袁一琦看着袁嘉然左晃右晃脑袋失笑,一把揪着她的咯吱窝把她抱起来架在脖子上。



“想要什么?”



成排成排千篇一律的旅游纪念品摆在地上,价格都大差不差。袁一琦应付的听着小贩热情介绍又随手捡了两个麻利的付钱就塞在背包里。坐在袁一琦脖子上吃着棉花糖的袁嘉然伸手够着背包里的纪念品,袁一琦伸手一接把她安稳的放在地上。 



“怎么了?”一双手摁着袁嘉然脑袋不让他到处乱跑也暗戳戳防止她乱蹦哒。 



滴滴答答的棉花糖在炽热的太阳光下化成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胳膊滴下,袁一琦把袁嘉然袖子往上卷又找来湿巾摁在她手臂上细细的擦。本来蓬松的棉花糖一转眼变成光杆司令,袁嘉然手里拿着费老鼻子劲从袁一琦背包里够的纪念品徽章别在身上,然后转手一指就要着旁边糖画人。 



五块钱一次,转个转盘,转到什么画什么。 



好奇心重的袁一琦盯着袁嘉然刚刚转动的转盘。



“龙!龙!妈咪!是大龙哎。”袁嘉然转过身子抱着袁一琦的手臂乱晃悠。 



龙行踏绛气,天半语相闻。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袁一琦盯着糖画师傅端着的糖画勺子龙凤凤舞的勾勒龙的形状突然懂得古代皇帝为什么总喜欢把龙作为图腾了。

  


磅礴大气。糖画大叔笑眯眯的把画好的大龙递给袁一琦。袁嘉然蹦跶着想得到袁一琦手里的大龙糖画,袁一琦点点她的小鼻子笑眯眯的准备把糖画递给她,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的摩托车撞飞摔在一旁,糖画也顺着掉落在地上,碎成几瓣。 



出版社大楼人来人往,沈梦瑶摊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发着呆。怎么今天还没打来电话呢?她直起身子够着桌子上的手机,手机被衣角一扫顺着桌子滑落摔在地板上。



糖画掉在地上碎成渣子,那个被袁一琦随身背着走过大江南北见证袁一琦的爱情从相遇到相爱的包扔在地上。年轻力壮的旅行家卯足了劲冲向沾满灰尘黑红相间的摩托车。



黑红相间的摩托车上坐了两个蒙着脸只漏出两只狭小细长双眼的年轻人,粗壮的胳膊横架在袁嘉然细小的脖子前,看着越来越远的袁一琦一阵怪笑。



被衣角蹭掉摔在地上的手机被快速捡起来,沈梦瑶揉揉撞痛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左摆右摆手机破碎的钢化膜。



为什么会看不清呢。袁一琦发誓从小到大跑的步都没有这次快,她追着越来越远到最后只剩一个小点的摩托车狂奔,最后被脚底的小石子绊倒硬生生跪在地上。



手机从口袋里划出摔在地上,钢化膜碎成几瓣。满是血丝扯着被挂烂的衣服的袁一琦从西双版纳热闹却依旧贫困的小镇随意设置的派出所走出。背后是年迈勉强干练的警察。



“最近好些娃娃失踪了。”



“我们尽力好吧。尽力。”



一口凉茶下肚,旱烟吸进又吹出。烧的滚浪的烟屁股镶在老民警中指上,他指指翻的稀烂的笔记本又从笔篓里掏出拇指大的铅笔头子艰难的在上面勾勾画画。



袁一琦坐立不安的在破木头椅子上扭着。



没得监控,啥也没得。又看不清脸,咋的找娃子嘛。老民警送着袁一琦出来,蹲在路牙边上跟同事说。



上海的深夜明明不冷,三伏天应该热的很才是。沈梦瑶摸一把虚汗晃晃脑袋站起身来准备把空调关了。灯也顺手拉上,整个办公室一瞬间进入无尽黑暗。



手机在一瞬间响起,小孩子奶奶的唱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斥一整个屋子。沈梦瑶拿过手机看一眼备注笑出声。



大麻烦鬼终于知道打电话了。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沈梦瑶软软糯糯带着埋怨的声音传过去,“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怎么没打视频啊。”



“袁一琦你土不土。”



沈编辑笑着拎起包打算推开办公室门,长久的沉默让沈梦瑶觉得眼前的黑像是更黑了,似乎有黑洞要吞没她一般。



“怎么不说话?”



烟屁股扔了一地,袁一琦抱着从杂货铺里要的积灰的煊赫门蹲在路边红着烟抽。她颤颤巍巍掏出手机拨通到上海的电话。



“怎么不说话?”



她捂着脸蹲在路牙上哑着嗓子说。



“圆满被人拐走了。”




8.

圆满被人拐走了。



沈梦瑶觉得这话很可笑。她第一次从袁一琦嘴里听到她喊圆满这个名字居然是因为圆满被人拐走了。



小奶团子一样的小孩套上大红棉袄平躺在摇篮上看着上面拴的铃铛晃得叮当响。沈梦瑶换上居家服趴在小团子的摇篮旁逗的小团子咯咯笑。袁一琦抱着游戏机穿着棉袜子在地板上左跳右跳,一问她就说是在跳房子追忆童年。



“为什么你每次都喊圆满大名。”沈梦瑶把在摇篮上躺腻了开始闹脾气的小团子抱起来晃晃,一脸不解的踹上袁一琦的屁股。



袁一琦大叫着一个踉跄差点向老婆孩子行个大礼,她把住桌子角角稳住身体撇撇嘴,“不是有你叫了嘛。”



现在想想,圆满这个名字还真是讽刺。沈梦瑶站在办公室窗前听着电话那头压抑的哭声。



“没有监控。”



“也看不清脸。”



“我就记得两个人两个alpha骑着摩托车把圆满抢走了。”



“摩托车还没有牌子。”



“我是准备给她糖的。”



“圆满说,妈咪我想要糖人。”



“我为什么答应她啊。明明可以直接去车站回家的。”



“姐姐,我的家不圆满了。”



西双版纳的夏天冻得袁一琦发慌,她缩在路牙上脚底全是抽的只剩一截的烟屁股。



上海的风顺着飞机吹到西双版纳。沈梦瑶匆匆推过工作用最快的时间从上海飞到西双版纳再做车顺着定位找到可怜的流浪狗。



柔软带着体温的毯子从天盖在袁一琦身上结结实实的把袁一琦包裹在里面,沈梦瑶蹲下身子把脸贴在浑身发冷的袁一琦脸上。



泪顺着脸颊流下,口袋里是被攥着皱成一团的全家福。



再一次袁嘉然跑进沈梦瑶的梦里。



袁琦琦!那是我妈妈。我要跟我妈妈睡觉!



妈妈,我要跟你睡!



妈妈,我想要那个大龙......



沈梦瑶在燥热的夏天惊醒,她听见她的小宝贝在梦里张开双手浑身脏兮兮的喊她妈妈,她看见她的小宝贝在梦里倒在地上浑身都是伤。她听见她说救救她。



救救她......



沈梦瑶赤着脚走下床站在窗前盯着楼下。西双版纳那个陪了袁一琦一年又一年的小松鼠又长大了一岁,那只没有给圆满的大龙掉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已经一年了。沈梦瑶站在窗边抱着胳膊目光却落在空荡荡的蓝色枕头上。



袁一琦背着包蓬头垢面住着拐杖走在西双版纳又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棕黄枯草般的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就扔在脑后,邋遢的样子早就没有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旅行家的样子。



背包里的手机响了又关,屏幕亮了又灭。上面孤零零的摆着没有温度的汉字:早点回来。



这是最后一个村子。袁一琦摸摸汗,掏出翻的卷边的笔记本勾勾画画,满页都画满了红叉叉。



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了。



许杨玉琢在深夜从广州赶到上海,袁一琦跟在沈梦瑶身后磨磨蹭蹭像个没家的孩子。许杨玉琢颤着手摸上袁一琦毛绒绒的脑袋就被袁一琦一把勾过埋在脖颈处哭的像个没奶的娃娃。



温柔端庄的姐姐在一瞬间红了眼睛,她搂着袁一琦紧紧握着沈梦瑶的手。



“都找过了。”沈梦瑶哑着嗓子强装着不流下眼泪。



“都报了警。都说尽力了。”



沈梦瑶掏出袋子里塑封好的袁嘉然周岁纪念照。小姑娘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小奶豹照片骑在小马上指点江山。



没有办法了。也都找过了。沈梦瑶脸上慢慢变得绝望。



许杨玉琢拍着怀里袁一琦的背哄着,在沈梦瑶说到没有希望的时候怀里的人一下子挣开站在一旁吼着。



“袁嘉然没丢。”



“我能把她带回来。”



袁一琦站在村口,眯着眼睛伸着脖子往里面看。半晌才挪动步子往里走。



门口拿着木棍的壮汉一棍子差点挥到袁一琦脸上,她捏紧背包带子,“我借口水喝。”老实巴交的男人上下打量了袁一琦一番才收起棍子领着她到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



村里的小孩子被链子拴着。



袁嘉然也一样。



蹲在灶炉旁慢悠悠喝水的袁一琦口袋里滑出照片,小小的孩子占据一整张照片。颤颤巍巍的老年人捡起照片指着上面的小孩子抖得说不出话来。



等到袁一琦磨磨蹭蹭把水喝完,老年人才拽着袁一琦的外套给她带到柴屋里去。



圆满被链子拴着蹲在地上玩泥巴。



衣服上的纪念徽章被磨的锃亮。



袁一琦就着光蹲在地上捂着脸看着小孩。



“这孩子是半年前趴在村门口被守门的六子发现的。”



“我们都说这孩子聪明。不然咋从杀千刀的人贩子手里逃脱。”



“那人贩子抢了孩子都往死里打,让乞讨,还有直接掐了胳膊和腿。”



“这孩子命大。”



“孩子身上都是伤,问啥都不知道,就是一个劲儿的要糖画大龙。”



“这地方穷,弄不起。”



“村里的小孩都被拴着。没得办法,不拴着就往外跑,一跑就没了。”



老人从怀里掏出钥匙给圆满脚踝上的链子开锁,袁一琦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9.

圆满搂着袁一琦脖颈手里还攥着糖画大龙。



她一点一点的伸出舌头舔着,袁一琦抱着圆满走在上海的街上,手里还捏紧了背包。



“圆满,你记住,你叫袁嘉然。”袁一琦蹲在门口摸着圆满的脑袋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



沈梦瑶透过猫眼捂着嘴看着。





袁一琦再一次将自己拉黑了。沈梦瑶捏着手机看着微信上红色的感叹号一阵无力。她发了疯似的堵在机场就为了逮到不愿意见自己的袁一琦。



她扯着袁一琦的衣领指着手机歇斯底里。



袁一琦!圆满也是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放弃她。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你说你要找她,我说好!我陪你一起,我给你准备东西。



我知道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那我呢?我是什么?



袁一琦,我也会累。我也会累啊……



空荡荡的房里站着两个人,沈梦瑶从歇斯底里到喃喃细语,她抬着头看着逆光里的袁一琦怔怔的看着前面。



“我要找到她。”



“我要找到她。”



“你让我去找她好不好,姐姐?”



沈梦瑶无力的跪在地上伸手去够袁一琦的衣角却什么也没抓到。




风把你带到我身边,却又把你吹走了。




沈梦瑶抱紧圆满,在袁一琦仓促不安中一笔一顿签下名字。




“袁一琦。”



沈梦瑶摸摸袁一琦被强制修理的头发,贴着她的耳朵。



“我放过你,你也放过自己。”



“想家了,就回来,好不好?”





泪滴到袁一琦衬衫领子上,她捏着圆满的小手点点头。



沈梦瑶仰起头看着天空。



夏天的风吹过来了,带走了所有。







后记:

想说下为什么这个结局

因为袁一琦无法原谅,她觉得如果不带圆满去西双版纳,圆满不会走丢,所以题目叫凄美地。她走不出来,所以会想要躲着沈梦瑶,无法面对。世界上所有人贩子都该死。

这个其实是篇abo,因为我实在无法解释圆满怎么来的。

袁一琦一直觉得沈梦瑶爱袁嘉然>袁一琦,但其实沈梦瑶爱袁一琦>袁嘉然。


想看各位解读,我承认确实很仓促,一把子滑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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